2019-09-11供稿中心: 北大青鸟武汉中南软件学院
1
今天看见一个微博热搜,叫#成年人崩溃瞬间#。
点进去一看,让大家崩溃的,都是些细碎的小事:
顺路买杯奶茶准备回家喝,刚掏出钥匙,奶茶掉地上砸烂了;
爱了十年的爱豆,头秃了;
起床以后像打仗一样只用了五分钟刷牙洗脸穿衣服,叼着包子跑着出门赶到公交站,正好看见刚启动的公交车屁股;
......
我特别能理解这种崩溃。
起初是对外界的愤懑:“怎么全世界都在和我作对”
然后是对自己的诘问:“我怎么这么笨!只要我再努力一点点,就不会这样了!”
成年人的崩溃,看起来貌似是因为一件小事,其实不是。
是早已被无数件“小事”压得喘不过气来。
2
大二那年,国庆七天假期,我在海底世界门口的小卖部兼职卖泡面。
骑车绕过中山陵长长长长的上坡,忙碌的一天就开始了。
我的任务就是拎着开水瓶穿过偌大的海底世界,去开水房打开水,回来以后给乌泱泱的游客挨个倒水泡泡面。
泡面10块钱一桶,一桶提成2毛,两个人分,我每天拎着四瓶开水往返上百趟,一天能挣90块。
中午是最忙的时间,就算饿得前胸贴后背,也是顾不上吃饭的。
到下午三点才可以吃午饭——两个包子吃——我早上买早饭的时候,特意多买的。
给人泡了一天泡面的我,这会才顾上给自己倒一杯开水。
包子放了大半天又冷又硬,嘴里喝的白开水寡淡无味,唯一的安慰,是伶仃的几根火腿肠。
那时候某品牌新口味泡面做推广,每桶里送一根火腿肠,小小的一根,就我一根小拇指粗细长短。
中午一茬一茬吃泡面的游客里,难得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吃火腿肠的,拆了完泡面包装就顺手把它留在桌上。
我心头一喜,又不动声色。
当着人家的面就把火腿肠捂手里未免太过丢人,我通常是假装不经意地把它扫到桌子的角落里,等下午空闲了再吃。
这时候的火腿肠,在寡淡沙哑粘滞的嘴里,能从裹着的面粉中嚼出细细的肉丁味儿,和着淡淡的咸香,把整个口腔的味觉都打开了。
我从没觉得火腿肠这么好吃过。
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:不是火腿肠有多好吃,是那时候的人生,太苦了。
有一天到了小卖部我才想起来:午饭的包子忘记买了。
景区的盒饭20一份,汉堡15一个,我哪里舍得。于是,这一天能吃几成饱,就全仰仗着能有几位食客开恩,让我攒几根火腿肠。
工作照例是忙忙碌碌的循环往复,食客拆泡面包装,我一边拎着水瓶给他们挨个倒开水,一边贼眉鼠眼地瞄我的口粮。
一根、两根、三根...心情随着累加的战利品一点点明朗——熬完中午,可算能吃点东西了。
3
有个妈妈带着孩子来买泡面,孩子拆到火腿肠以后眼前一亮,麻利地放进面桶里,忽然又一跃而起,撑上桌子,伸长胳膊顺手一捞,把我藏在桌角的三根火腿肠全都掳了过去。
“这里还有火腿肠哎!”他转过脸,一脸天真的跟妈妈邀功。
我能说什么呢?
他妈妈冲我微笑:“他就喜欢吃火腿肠呢。”
那笑容里满是纵容,一点都没有要阻止的意思。
我还能说什么呢?
我泡好他们的满盆满钵那份面,拎着四个空瓶,跑向开水房。
一边跑一边放声大哭。
我,一个20岁的大学生,因为三根小拇指那么大、买泡面送的最廉价的、很多人都不稀罕吃的火腿肠,哭得撕心裂肺。
我哭我自己蠢笨,早上不知道买包子;
哭我自己脸皮薄,不好意思早点把火腿肠揣口袋;
哭我自己软弱,不敢和小男孩他妈据理力争拿回我的火腿肠;
哭这工作太苦了,这么苦还窜出这么个小男孩,辛辛苦苦攒了一点希望,还被人一下子给捞走了。
所有负面情绪像累积的鞭炮一样,只要有最后一点火花,就炸个天翻地覆。
窦文涛有一次在《圆桌派》里聊王朔,他说:
王朔小说里写最近的一次崩溃,就是想起了他以前的太多次崩溃。
成年人的崩溃,大多是情绪累积之后,被小事点燃的爆发。
看起来矫情而不可理喻,实际上都是因为繁重而无可奈何的生活。
就像某个网友说的那样:
“有时关不上冰箱的门,脚趾撞到了桌脚,临出门找不到手机,嚎啕大哭,你觉得小题大做,只有我自己知道是为什么。”
4
轻易就被小事击垮的,是成年人,但是,跌倒之后还能迅速咬牙站起来的,也是成年人。
在海底世界那天,我心如死灰地饿到三点,坚持送走了最后一批食客,再无火腿肠可捞。
我面泛菜色,靠喝开水硬扛。
小卖部的阿姨看看我,忽然发问:“今天没买包子啊?”
我挠挠头,有些不好意思,说忘记了。
她把我叫进屋子里,拿出一个面包,三下两下拆了包装,换了个塑料袋装着给我。
“领导要是问,你就说是自己买了带上来的啊。”
我要给她钱,她不肯要:“放心吧我有办法平账,吃吧姑娘,你也不容易。”
我一连声说了一长串谢谢,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她,阿姨无谓地笑笑,转身理货去了。
有一期《奇葩说》里,柏邦妮说:“心里很苦的人,得有多少甜才能填满啊。”
马东说:邦妮你错了,内心很苦的人,只要有一丝丝甜,就能填满了。
回家路上,我骑车蹬得飞快。
心里又踏实又感动,一整天的处心积虑求而不得,一整天的出谋划策功亏一篑,在接过面包的那一刻,一下子烟消云散。
5
高三毕业那年暑假,我兼职送了两个月外卖,骑着自行车到处跑。
越到下雨天,外卖生意越是忙得不可开交。
那天大雨瓢泼,我披挂着雨衣也从头湿到脚,衣服黏答答地纠缠着皮肤,又闷又黏又凉。
下一单要送去一个有点远的店,我跨上自行车,车把上摇摇晃晃地挂着五盒饭,瑟缩着肩膀,一下冲进暴雨里,在及膝深的积水中一下一下地踩自行车踏板。
我的心脏跳得很快,始终提溜在嗓子眼。
满是积水的地面,根本看不清路况,万一有个路障或者深坑,我一头一脸的连同外卖一起栽倒在水里,死的心都有。
也不能刹车不能停,一旦减速,恐怕再也踩不动车了。
我只能凭着记忆,匀速地,小心地,骑出满是积水的街道,骑到目的地。
好不容易到了店里,我停好车,拎着5盒饭进门,几个店员围过来接,指尖触碰的时候,不知道是谁手一滑,一盒饭“啪嗒”一声,掉在地上,泡沫塑料碗裂了一个大口子。
两行热泪混着雨水,当时就从我脸上淌下来了。
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,一个姑娘忽然站出来说:“这份我吃吧。”
她蹲下身,把菜拢一拢,捧着饭盒站了起来。
我的眼泪止住了,至今感激她。
6
“外卖小哥因超时在地铁里急哭了”;
“男子深夜醉酒在地铁站向民警哭诉”;
“小伙连续加班还得给女友送钥匙,骑车逆行被交警拦下,当场崩溃疑欲跳桥”;
而这些新闻背后,又总有些暖心的后续:
送外卖的小伙子,被食客理解了,也就释怀了;
深夜醉酒男子,在赶来的老婆的安抚下,慢慢平静,还不忘和民警道歉“给你们添麻烦了”;
给女友送钥匙的小伙后来在知乎上跟全网的人解释:老板是个好老板,他没有压榨我,只是项目实在时间紧张,全公司都在奋斗;女友是个好女友,她一直理解我支持我,只是我原本答应她要和她一起吃饭,她才没带钥匙;交警也是好交警,秉公执法没有为难我,还一直给我安慰;我自己呢,会调整好心态,谢谢大家的关心。
就像柴静在《看见》里说的那样:没有谁为难谁,只是生活本就矛盾密布。
太宰治在《晚年》里写道:
我本想这个冬日就去死的,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,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,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。
无数次崩溃是人生常态,第无数+1次依旧能站起来,亦是。
一点点挫折,我也保留我矫情脆弱的权利。
一点点希望,我就能拥有重新面对的勇气。
成年人的生活,不止是容易崩溃而已。